它,大概是出生前受了刺激,得到了一只极度灵敏的“眼”,那是长在它淡黄色花丛中的器官。这种进化的残余给予了植物们在年幼时感知光的机会,虽然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无法察觉到灰与黑的区别,毕竟它们至始至终生活在地下,那是一个光难以触及的地方。

它,虽称不上幸运,但确实是从一线光照下诞生的。岩洞的顶端那一口小小的光点给它染上了些许“神韵”,特别是淡黄的花渐渐打开,花朵在光这种古老能源的催化下发生魔力溢出,进而吸引起周边的小飞虫跳起酣醉的圆环之舞的时候。

当然它的父母看不到这些,也不知道什么上帝,那都是封印在学校图书馆的大布头里的东西。但它的父母清楚,孩子的花一出生就受到不同程度的烫伤——这孩子以后难找对象了。


(资料图)

花是它们展示气质的器官,是群体中辨认彼此的重要器官,如果花受损,那透明人的地位是无法摆脱了。就如作为全班第一的它,常会被使唤两次,一次是使唤它,一次是使唤全班第一。

“老师……”它倾着身子,对着老师表示着疑惑,“我就是,我已经上来了。”

“哦哦——”老师忙的扭过身体,尴尬的呼唤道,“雅婷你上来做第二题。”

也许是全校的成绩都不怎么样,老师在课堂上选的题目都是看过书就能学会的,对于它来说只是一笔画的难度,让背脊上的藤蔓随意抖动两下就行了。只是这样的题目也会有人做不出来,太过随意且少言的它就这样得了个傲慢的人设,背地里受到了不少谩骂。

当然,也没有人对它的存在上心,它能出场在饭后的谈资就已经封顶了。气质的隐蔽,使得它同学眼里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具体来说类似于步入社会后才能感受到的意识与意识间隔阂感。但,即使不隐藏其的气质,传达出的也必然是一种空洞的东西,因为远隔社会,所以虚无,因为虚无所以难以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其实它从未拥有过什么生活。

但是它有一种笃定,笃定着自己和光的关系,笃定出生时的那道光芒是属于自己的唯一“现实”。它的“眼”从未退化,即使到了成年礼的当天也没有被空间感知器官彻底赶走神经联系。它还能看到出生时烧伤自己的那道光,而那道光也成了它研究光学的最佳场所。甚至为了在光底下安静的读书,它便堵死了四边八方的岩洞,只余下一个新开的直达自己房间的隧道,而这一切也只需五个年龄的时间,用岩石系魔法便可轻松做到。

岩壁走廊上依靠着旧根的腐烂和新根的扎紧,它一步步地走着,岩石廊道的错综复杂,使得它难有同路人,如果它选择径直回家的话。

“又绕远路了?”

“啊,雅婷。”

这是它们第两千三百零一次相遇了。

两位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发光的小飞虫一只接着一只,浅浅的光染灰了整个岩壁走廊。

“快到了。”

“啊?今天怎么这么快了。”

“前面那块已经泛红了啊。”它伸长着藤蔓指着远处拐角散发出的暗红色强光。

雅婷停止了移动,抖了抖迟钝的“眼”,晃着上半身,发出哈哈的呼声。看不到了,但通过空间感知,的确,那个地方就在拐角那头。

“哦,看来是我瞎咯。”

雅婷说的很轻松,但这对它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打击,明天就是对方的生日了,也是对方的成年礼。它很清楚,伴随成年的是“眼”被神经系统彻底抛弃,随着对方的失明,自己也将失去与其对话的理由。

“我发光给你看看?”

“不用了,你那一点点黄色,就算了吧。我喜欢的颜色还是蓝色多一点。”

“因为少见?”

“啊?为什么要找理由,我一般不那么去想。”说着雅婷便拉长着根快步走开了。

“对不起。”它又一次道歉,站在足够远的地方,发出尽可能的小的声音。

“发什么呆啊?”

听到对方的呼唤,它才挺直了身子,催动着魔力,大把大把地供给周边的飞虫,使它周围又一次聚集起大量的色彩,同它出生时的那一刻一样。斑驳的光点摇的它头晕目眩,一路上磕磕碰碰才找到雅婷的身影。

“最后再看一眼红色!”雅婷说着,曲着身子,发出噗噗的傻笑。

它看着对方,在岩浆池边的身体显得更加婀娜,染红的茎叶把线条美三字体现的淋漓尽致。对方头顶若红若黄的单头重瓣花更是妖艳无比,剧烈抖动的上端叶片波光粼粼。

它心中也是雀跃,上端叶片也是动荡的。它却也是不安的,与那种“艳”相比自己这个乱七八糟的色彩要逊色太多了。

“你在干什么?周边好多虫子,好多……光。”

“想找到蓝色,最后还是干脆全拉过来了,好像是蠢了点吧。”

“呃——挺好的。最后再看一眼彩色,也挺好的”像是害怕语气低沉雅婷又喊了一次,糊弄着,“挺好的!”

它其实清楚的,它们逗留在这里的理由不同,雅婷仅仅是留恋色彩带来的浪漫感,而对于它来说则是祸害青春了,它对光的探求是全方面的,从相关的一切神话传说到严肃的光学理论,无论精神还是物质层面知识都来着不拒。

这是它们最接近的一次,也许的视力的衰退太过严重,雅婷第一次在抗火魔法的保护下走上了岩浆上的浮石,同它一起观测起岩浆湖顶端的峡谷,而那是它绕远路回家的初心。

它能感觉的,那样的距离,内心的兴奋与忐忑仿佛只要简单的跳动就会溅越到对方身上,它甚至相信只要愿意缥缈的感情就能更进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雅婷问道。

“这重要吗?”它询问着对方,也询问着自己,毕竟自己的意识恍然间一片空白。

“哦。”雅婷说着,背脊上的藤蔓不自觉的打起了卷,“慕嘞慕嘞,这热烘烘的东西就只有你一个人欣赏了。”

它象征性的抖了抖身体,跟着一声仅自己可听到的叹息说道:“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石壁上的纹路我都快背下来了。”

“也是,等步入社会了谁会有心思去看这些呢……”紧跟着便又是长长的对自己未来的抱怨,也是它日常的倾听的要素。

它有些厌烦了,操纵着前枝在岩浆池上一挥,断开,燃起的枝条带着些许溶液向外飞溅,只是一瞬便消散在空间中了。

“你怎么了?”

“只是有点烦吧,天天泡图书馆学翻那些古籍,那光束也不知道给我点阶段性奖励,我和你说上次——”

“非要执着于那个?你自己也不知道那上面会有什么吧。而且……想办法把接下来的日子过好不是更好吗?”

它没有回复。

“感觉你不像现实里的人,更像,更像那种小说或者什么童话故事里的人。单纯?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反正给人的感觉不是很舒服……啊。”雅婷突然叫了一声,藤蔓打起了结,“我只是说,大概是改掉一点会好点。”

“大概吧。”语毕,它回身延长起自己的根,变作长长的轨道,逃跑了。

雅婷有些茫然,突兀的连自己说了什么,为什么说都忘了。只是身体惯性地保持着理性的僵硬,留在了那原地。

在混杂的岩石廊道网络中坚持向上向东的规则,在辗转数个路口后,它的根总算延伸到了层级间移动的注魔石柱上。

为了防止坍塌的可能,岩层大体上是分层的。而由于上层的岩石密度更小,温度更温和,所以开凿更方便,居住也更舒服。

它盘曲好身体,在石柱的关键点位上进行魔力点触。不一会,石柱抖了两下身子,带着微颤,顶着它向上抬升,而这就是回家的最后一段路程了。

在注魔石柱的橙黄色荧光下,它痴痴的注视着岩壁,待到一定的高度上面便会时不时出现几丁绿色的苔藓植物。与下层研究的通透的地热能不同,上方维持温度的能量仅仅是被挂上了个“以太元素”的头衔,以及低等植物的生命之源之类的解释。不过作为植物中的一个类群,它们自己也有吸收这一能量的能力,这也是上层作为住宅区原因之一。

比起去猜别人的心理,对它来说,理学的各种假说要清晰多了。最近的翻阅的一本古籍中就有把以太元素和光联系起来的,其中特别是一种古籍中叫氢的以太元素,它和某种超大质量发光物体间的关系让它难得兴奋了一段时间。而据说这样的超大型发光物体就成双漂浮在最上层的“地狱”里。而且是被证实过的,由于密度递减规律,植物族探险家很容易就能到达那里,但是是空间感知能力在最上层的失效,以及高能环境中隐含的危险,更重要的是探索的低收益,让大多数植物选择性相信哪里就是个不毛之地。

但它却对此有着一丝侥幸,如果用眼睛去看呢?

刚一抬升到顶,悄然的它便看到母亲泛着红色微光带斑点的长条紫花,以及蔓延过来的根,和抖动的上端叶。

“你这孩子总算回来了,是不是又在外面那个谁在一块啊?”

“啊。”

“诶,别一回家就垂头丧气的。”说着母亲便把一串无规率的几何晶体挂在支持头部的茎上,“诶,站着别动,听它们说,这东西是什么‘以太’做的,戴上去肯定让我家娃的气质震慑出去!”

“只是一些里头有空泡的石头罢了,妈,你又被坑咯。”

“诶,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娃啊……”

它们看不到,透明的石头里那清晰的圆洞。它自己也意识到的,说话直白,不懂礼仪,而且什么都会牵扯到眼睛那边去,家中还是学校里,其实还是保持沉默会好,对谁都好。

“药用了没有?”对母亲沉默以对之后便是父亲。

“用了。”倒是父亲就只需要这一句回复就可以了。

开凿出的房子里也满是石柱,父亲就倒在几根石柱之间休息。然后是炖药的大锅,父母亲都很在意的工作。最后在房子尽头是它自己的书架,摆满了抄来的古籍,可它的心思不在那里了。

失魂落魄的植株,稍不留意就到了那光芒下。出生地,牵挂所,那泉涌的光芒洒落在它身上,麻木掩盖的伤又透了出来,其实还是难过的。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如果说这一生还剩有成就,也就是那一打又一打书上的标记。可这一页页的,真的有获得什么吗?就算整合了古代学术语言又有谁会认可呢?该怎么变现呢?

它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以古代学术体系的复杂程度,它其实能够称为天才了。整合了一套自恰的光学理论,甚至有些内容接触到了现代魔法体系的本质。

但它已经看不下书了。厚重的笔记全然成了对它的讽刺,那扭曲的文字哪一个不是一张可憎的鬼脸呢?

所谓的现实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哪怕真的成为曾经梦想的教授、学究。其实也不过是贩卖自己给那些人罢了。

因此,应该去追求自己的现实才对啊。泄露光明的世界,那才是属于它的现实。

可,这一切不过一次笃定,是它几千次失意时都会有想法。

它看着那光,呆滞了,空间里也不带一点涟漪。

它缓缓挺直身子,把父母熬制的那些,增进气质或是加强体魄的药剂通通砸在自己身上。紧接着又是一段呆滞,再是提前准备的石块在魔法的作用下砌成一块连接光源的石柱。然后又是呆滞,宛如一尊雕像,直到根系已然触及到那神圣的光芒下。

而它便在这呆滞与行动的循环中,缓慢的闯入了牵连它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光芒中——那的确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空间感知的黑线方格子的空间被带着颜色的深色墙壁完全掩盖,复杂的岩石结构在透视原理下自然的成为了一张斑驳的画。这就是温柔吗?同那所谓的拥抱有何区别呢?

它的一切感官都朝向那光芒了,根系早已腾飞到开口边缘。而在根系探出头的那一瞬间,一种从早已浸透根系的能量终于传导到它的身体中,那一种燃烧的刺痛瞬时遍布它的全身,下意识的断根也没能摆脱这种烧灼感。是以太元素,异常饥渴的细胞丧失理智地吸收无穷大的以太元素,致使它这具退化了的身体起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它也许仍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可它知道自己所期待的东西就在那顶端,那个密度为零充满光芒的世界。

它想活下去,唯独这一次是那么明确。

它立马在脑海里勾勒起自己所知晓的所有抗性魔法,一道彩虹色的光芒便附着在自己身上。那些因父亲害怕它受欺负而炼制的药剂成了它的体魄能坚持下去坚强保障。

它突然感觉好了许多,却又在突然间回到了燃烧的状态。强烈求生欲下,它强迫着自己的精神清醒起来,又一次释放了同样的魔法,烧灼感又消失了一瞬。

它全然明白了,向外的抗性魔法根本缓解不了内部的冲突,而带来那一瞬喘息是能量本身的流失。

它将自己能掌控的所有能量灌入一个魔法中,顿时,整个石洞被绿色填充,它迅速的断开联系,紧接着使用了一个最为复杂的魔法。

那是魔法理论课的压轴题上的图像,它曾为那试卷上的几个名词记住了它——光之星。

一颗盖过它视野的光球在它身前出现,只要拥有的能量源源不断,不仅可以改变魔法实体的物理性质,让光球的质量体积变更,更能肆意操作其的速度。

仅仅一个念头,那光球便轰开了整个岩洞,异域的景色随着根系的延伸总算到了它的眼前。

这就是它期望天空吗?满是黄沙是天空中开出一孔,却仍是昏黄。双子恒星的光芒,在黄沙的消磨下甚至没有“光之星”的光芒洁净。任意的远方都能看到膨胀的沙龙卷,地表凹凸不平,不是干枯的泥土就是更为广泛的沙地。

谈不上美,但仍是震撼的,这一切都太广阔了。天空是令空间感知器官无能为力的宏大,盘曲的沙云穹顶笼罩下,无形的压力充盈在它的五脏六腑,甚至连体表的叶片也不由的紧闭起来。

“好浓厚的气质,而且单纯的和牛奶一样。”

它翻转过脑袋,突出的眼死盯着发声的对象,一个皮肤棕黄全身散发着微光的男人。

“动物?”

“你这样的生命如果算作植物就太作弊了。”男人扑打着附满沙尘的衣物,待完毕,又用右臂持起下巴说道,“顺带一提,我是这个星球的神明哦。”

“虽说和动物进行对话这件事本事就有说明一些问题。”它扭动着藤蔓说道,“我可以再通过一些手段证实吗?”

男人笑了笑说:“可以哦——”

话音未落,男人头顶就开出一个圆洞,加速到极致的光之星刚刚贯穿了他的身体。

“你这样可太作弊了,我话都还没有说完。”说着男人抚了抚额头,周边的细沙拥入圆洞,“你原来这么冷漠?我还以为是……果然是植物吗。”

它突然塌下了藤蔓,抖动着上端叶片说:“因为我相信,你就是神明。”

男人被这突然的说法弄的很不好意思,心里不由的吐槽,这也是单纯吗?

“我其实也不算真的神明了——”

“因为你没办法造出一颗自己举不动的石头,但是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够什么了?”

“不知道。”

“你……”几万年来,男人第一次蒙圈了。

“啊,神明能帮我一下吗?在那种很细的石头里,根应该很难扎吧。”说着它将眼睛聚焦到远方的沙漠。

“你想去哪里?稍微走远点,你可能就回不来了。”

“不知道。”

“啊?”

“不知道去哪里,但是,哪里都可以去看看。”

男人陷入了沉思,是从来都没有遇到的情况,但莫名有趣不是吗?就让它看看真正的“神迹”吧。

男人缓步靠近,突然伸手擒住了它的眼,它下意识的挣扎也毫无作用,眼逐渐被挤压,失去了一切的视野,只余下空间感知里的人型黑线。

男人松开了手低沉的说道:“用眼去看。”

空间依旧是那片空间,只是灰黄的一切被赤橙黄绿青蓝紫掩盖,清澈的水面上是更为清澈的阳光,苍翠欲滴的叶片连绵不绝,木本植物的伟岸身姿矗立于山水之间。

而抬头远望,虚影的阶石之上更是一番仙境模样,编排着瀑布白碎、桃李相竞,艳丽淡雅齐登台。更有懒散地挂着、躺着、浮着、叫着,个性肆意的飞鸟游鱼、狸兽鼍龙。

虽然全然不知那些事物的名字,但美的惊叹已经在心中沉淀许久。植物的美学自然是与绿色成正比的。

“这就是海市蜃楼。”男人说道,“能够感知空间的你应该能看出虚实吧。”

“是啊,周围环境在空间感知能力的图像里根本不存在这些。”

“但海市蜃楼里的内容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很远很远,远到大多数生命穷尽一生都无法到达。”男人突然转身对它漏出不正经的笑,“所以我是真的算不上什么神明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我可以帮你去找吗?在这个环境里我不需要任何的资源也能活下去。”

男人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听完它的话,只是伸直了手臂指了一个方向,又在几秒后就消失在海市蜃楼中。

植物没有多想,只是默默看向了男人所指的远方,拖动着数十倍自己体长的根向前游去……

旱海的中沉积了多少它的根系?光之星贯穿了多少袭击它的猛兽?宽大的桨一般的根又是何时的突发奇想?那被沙龙卷带走的半截躯体到底漂泊何方?

这一切仅仅是所谓“神明”的一次抬指。数不尽的黑灰翻转中,它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沙漠族群了。

淡黄色的花已经枯朽,它依稀记得植物的死亡往往在花彻底枯萎之后,被遗忘之时。到底是衰死促使了遗忘,还是遗忘促使了衰死呢?

它其实还未到达到那个的年龄,只是细胞在高能环境下加速代谢造成了它的早衰。它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死在茫茫沙漠中,更在颅内仔细观摩过自己写满悲壮的尸骸。

它忘记了很多,其中最早忘记的就是那番仙境到底是什么模样,然后是神明的模样……而它最为清晰的记忆是自己父母的样子,想到两朵气质完全不同的花朵同属一个屋檐下,想到岩洞里还有一个带着阴霭的驱动它们生活的孩子。

它总还是恐惧起死亡来,扑腾着身体躺倒在沙漠族群的某个个体身上,又翻转过脑袋仰望天空。这时恒星潮落,唯一的光源只剩下那光之星,也不知道为什么,光之星的光芒似乎从不会被沙尘掩盖,总还是那么清澈。而它那干瘪的大脑就最喜欢这样的清澈,甚至动不动发出痴痴的笑声。

“我会死吗?”它下意识说道,不带思考。

“随便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呢……不如你,星星你最为干净了……”

它自言自语着,打心底开心着,仿佛只有这样才是它自己的样子——单纯的样子。

休息了足够长的时间,它缓缓起身看向那位它刚刚倚靠过沙漠族人。对方灰黄的躯体在光之星的光芒下闪烁着几个字符:“你好,我是沙漠族群。你在寻找什那神明是存在海市请”

这样的一句未完话,对方说了多久?从第一个字到现在也就是它的大半生吧。

所谓沙漠族群就是这么一群聚集在一起的石柱,一群像是依靠风沙的腐蚀来说话的石柱,相对来说的最近,好像有了敏锐的起来的迹象。

“你好。”它说着拥抱了那石柱——这一是唯一会和它说你好的友人了。

仍然是那个方向,它身体已经不需要任何的指示,像是天然知晓地自发向前移动。它已经习惯用空间感知器官去观测地形,因为那样比用眼贯穿效率的多,毕竟它的余生还有多少它自己也说不准了。

依靠着光之星的光芒,它缓慢游动着,因为雾霭中随时可能出现龙卷,它的根比白天的时候伸的更长,移动的更用力,也更疲惫。

夜已过半,风沙骤起,光之星的光芒里真的出现了沙龙卷。它仰望着那细长扭曲的身姿,身上不知不觉间积满了风沙。

“这次的规模刚好能方便赶路呢。”长久的路途让它习惯了自言自语。

它收紧了根系,像一具尸体一样倒伏在沙地上,任由龙卷将它吹起,待高度抬升到极点便膨大自己根系与藤蔓,并由缩小后的光之星切割成片当做风帆。

一旋,二旋,三旋!就是这个方向,早早移于风暴中央的光之星突然间喷发,巨大的光球彻底摧毁了龙卷,它也得以腾飞在空中,继续往那个方向飞去。

大概又是三天的不停歇的运动,又是一个夜晚,它又找到了一片石柱。只是在石柱中心,留存着一支发芽的植物。

它有些诧异的爬到那一小段绿茎旁,仔细观察的同时,周围的一切也在新视角的下显的眼熟了起来——这分明是自己过去断掉的根系!

这里是来过的地方。沙龙卷没有改变方向才对,而且这里也不是那一下就能到地方。那是四五百个日升日落的曾经,它来到这里的。

它无力的倒塌在沙地上,花上最后的一丝丝色彩也凋落了。它看向旁边的石柱,原本的语句之后多了两个字——停下!

“已经一天一个符号了吗?”它苦笑道。

“怎么可能啊。”

即使迷失了方向,但除了走下去还有什么能做的呢?它缓缓起身,像是浅滩上濒死的鱼又弹跳着再掉入卷着黄沙的大海,最后沉淀在滩地。

只是这一次它没能完全沉入沙中……

“请停下!”这一次它听到了切确的喊声,茎部手臂的温度终于占领了它的意识。

“海市蜃楼根本不存在!这片大陆,不,是这颗星球上就根本不存在那样的地方!”

“但是我只属于那个地方。”

“从来没有那种说法,那只是傻逼神明给你立的虚假的锚!”

它又一次翻转过脑袋看到身后——那是同那位男子一样的生命,只是小了不少,大概是个孩子吧,也只有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了吧。

黄铜色的眼里总是溢出水了,看着是那么可怜。

“我终于追上你了,终于追上你的时间了。”

“你就是那个沙漠——”

“我是沙漠的孩子!”男孩突然大叫道,又涨红了脸说,“因为你……每次都会……抱一下我……什么的,所以我想追上你并告诉你这个真相。”

“原本只能以地质纪年为单位思考吗……”它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甚至可以进行复杂的思考了。

它抓住了那那孩子的手,再以轻声询问:“高能环境下,那样的种子也能活下去了吗?”

“那是你的孩子呢。”

“嗯。”

说完她便在地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那是它在课堂上记下的压轴题题解。

“你能替我收下它吗?”她轻声说道。

“光之星吗?”

“我已经写在这里哦。”她的上端叶片揉动着,“我的的确确只能活在那个地方。”

她又一次呆滞了,仿佛回到了向自己砸药水的那一瞬间,时间最后一次在她脑海里倒流,在确认了她一无所有的一切所有物后,她将母亲亲手送来的项圈取下,放在怀里,便失去所有动作,像是死了一样。

她蔓延着,她攀升着,她带着,带着撕裂大地的巨响,带着冲破沙云的嘶吼,带着男孩呜呼的余音。

她成了海市蜃楼里的高大巨树,像是仍然活着。

男孩第一次挥动了光之星,撕开了整片灰黄幕布,真实的夜空中无数银色的星球闪着白光,翩翩坠落……

“那家伙竟然找到你了,啊,那是我精神的一部分,也算是我的儿子了。不知道呢,不知道呢……这精神老是游离在外,我真的有什么自由意志么?上回稍不注意,生态就崩溃了——其实是依靠认同吧,就像我现在认同受你影响而产出的我的精神。”

她逐渐清醒了过来,压疼的双臂传来一整麻木,扫在地上的墨绿色长发不知何时夹杂了水滴,她抬头看去,漆黑天空中双子恒星泛起涟漪,晃动着自己的光圈。

“对不起了,但我可没有骗你哦,海市蜃楼确实存在于世界的某处,只不过是在外太空罢了。”原本席地而坐的神明站了起来,向她伸手,说道,“为了补偿你,就请你同我一起成为神明吧。”

“所以我变成这个样子了吗?感觉和你不一样呢。”

“考虑到你们种族的性别裁定是在生育的时候,那么作为五六个孩子母亲,你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而且你肯定会喜欢上那副——”

“只有五六个吗?”她抢先问道,眼睛也不知不觉间瞪大了许多。

“是的,数亿颗种子中只有五六颗成功发芽了。”

“糟糕的概率呢。”

“要比诞生出你这样的人高多了,但只要时间够长,自然自然会让你出现,说是概率其实都是必然。”

“成为神明就不能再为自己而活了吧。”

神明没有回答,也许他也不知道吧。

“先不说这个,你可以过来看看。”神明说着打了个过来的招呼。

“好多星星啊。”

“那些是我送入同步轨道的液态水,我得把它们还给海洋了。”

“神明还真是无聊啊。”

“愿银星能擦净我们的天空。”

“神明还要去祈祷吗?”

“我只是在说技能名罢了。”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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